一江森

• 诈尸，摸个小甜饼

• 甜不甜不知道，但是保证小

• 翔周翔无差
  

孙翔比规定时间提早一小时推开训练室大门时吓了一跳，仓促间环顾一周数人头，发现除了不住轮回宿舍的方明华外，轮回其他人竟然全都在了，见开门的是孙翔，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上的事，跟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巴巴地望着孙翔。

孙翔半是尴尬半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打过招呼，一步一步地捱进去看贴在墙上的座位表，差点同手同脚。

他前一天晚上和小事情煲电话粥到很晚，老妈子肖时钦十分担心孙翔第一天去轮回仍像刚到嘉世时一样拽得二五八万，不利于他融入这支新队伍，于是苦口婆心地絮叨好久，巨细无遗。但当时的孙翔满脑子都是轮回接风宴上的情形。他十八岁参加嘉世接风宴时有多风光无限，方才就有多沉默寡言。他放空脑壳坐在床上听小事情叨逼叨地讲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哦”着，末了只记住小事情最后叮嘱他的一句：“你今晚早点睡吧，明天第一天加训，去早点。”

对不起哦小事情。孙翔在心里默念，并不十分有诚意，大概也就七八分吧。

孙翔的座位在周泽楷右手边。周泽楷不知道怎么了，左边方明华对面江波涛的，像个需要专人看护的珍惜物种。孙翔被自己的念头给逗乐了，轻笑了一声，及时收住，一路憋着笑走向周泽楷旁边的空位——但其实也不是“空”位了，那上面放着一只便携保温箱，小学生似的贴了张便签，不知道是谁的字迹，毕端毕正地写着：送给孙翔。

孙翔打开一看里边儿放了两杯豆浆，一甜一咸，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泽楷，问他：“真给我的？”

周泽楷仰起脸飞快地冲他笑了一下，又点点头，长睫毛扑棱棱地闪，然后低下头继续盯着他桌子上的一只橙子发愁。

孙翔道了声谢谢，拉开椅子坐下，刚拿出甜豆浆插上吸管，就听见另一边角落里杜明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一把将吴启桌上的零食揽入怀中，接着仰天大笑：“乖儿子，你孝敬为父的心意为父就笑纳了哈哈哈哈哈。”

吴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这是对你父爱如山，快拿走吧狗儿子。”

杜明被他噎了一下，转而寻求场外援助，一把拉住站在一旁看戏的吕泊远，“远哥，你看看他，输了以后还屁话这么多的。”

吕泊远慈爱地摸摸他的狗头，看向吴启，“启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孙子呢？”然后转身撒腿开跑三件套十分顺溜。

杜明跟吴启面面相觑了半晌，最终决定暂且放下内仇一致对外，丢下一句“翔哥零食分你一半！”后一齐跳起来追着吕泊远跑出了训练室。

另一边孙翔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咬着吸管本着学术精神津津有味地听了一场墙角。他每次被唐昊喊儿子的时候都很气，遇上狂的没边儿、自称是孙翔爷爷的孙哲平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但他却一直没能想出什么有效的还击手段，只好自己一个人无力地愤怒大半天。现在听完这三人吵架实况的孙翔觉得自己的垃圾话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跃，下回再战唐昊，取胜简直易如反掌，于是低下头美滋滋地猛吸一大口甜分正好的豆浆，往旁边一眼瞥见周泽楷依然不依不饶地与橙子对视着，试图发出脑电波让对方接受自己的通讯请求似的。

周泽楷虽然一直盯着橙子不知在愁些什么，却好像也一直折了一线目光落在孙翔身上，稳稳当当地把整个他装在余光里，见他瞥了一眼自己，便扭过头去没开头没落款地往外蹦出三个字：“是打赌。”

孙翔：“啊？”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周泽楷这是在同他讲话。

还好对面江波涛及时从电脑后面探出个脑袋来向他解释道：“小周的意思是刚才是吴启、杜明他们在打赌。小周怕你早上随便塞点什么东西充作早餐应付过去，给你带了豆浆，但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一甜一咸买了两杯来。刚一拎进来，吴启他们就打赌你是甜党还是咸党，赌注是各自的零食，赢的人分你一半儿。”

孙翔又“啊”了一声，难得智商上线福至心灵地咽回了后半句“其实我甜咸都吃”。

但一想到是周泽楷买的豆浆，那张一笔一划十分认真的留言可能也是出自他之手，孙翔顿时觉得口中的豆浆更甜了几分，丝丝顺着咽喉滑向心口。他没忍住瞟了一眼周泽楷，隔了没一分钟又看，看到后来他自己都觉得这样一眼一眼的太累不好，干脆爬了下来整个人伏在桌子上，脸枕着手臂，上挑起眼风一瞬不瞬地望着周泽楷。

孙翔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大说得清楚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盯着周泽楷看，或许只是因为周泽楷生得好而他是个颜狗。他在嘉世时对苏沐橙多有容忍，也是因为这个。而现下，他却十分笃定地给这两人盖了戳子：苏沐橙不如周泽楷好看。

早年间，在周泽楷荣耀第一人的称号尚未尘埃落定之时，他与苏沐橙并称联盟第一脸的地位却已无可訾议，孙翔原先不很服气，直到他第七赛季在选手席上第一次见到鲜活的周泽楷本人，这才信了网上关于周泽楷不上镜的言论。

但在一寸一寸描摹过周泽楷眉目的现在，孙翔却断然倒戈，认定苏沐橙不如他。

是，我们颜狗就是这么没有立场。孙翔想。

周泽楷面皮儿薄，被孙翔看这半天虽然不恼，耳朵尖儿上却也一点一点腾开一片合璧暮云的红，这使他平白生出几分想要逗逗孙翔的心思来，于是猛地转过头去，睁大了眼与他对视。

有点犯规。孙翔恍然若惊间还匀出一丝心思来胡想，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过些什么来打破沉默。但究竟说些什么？他与周泽楷对视又对视，半晌没憋出一个词来。

周泽楷忽然偏了偏头，带着催促与询问意味地问他：“嗯？”

孙翔更急了，空着被暴击的脑壳脱口而出：“你那橙子到底还吃不吃？”不吃我吃。

周泽楷在那儿等他的下文好半天，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愣住了，片刻后冲孙翔轻轻地笑起来，说：“吃。”

“那你怎么一直不剥啊？”

“方哥会带刀来。”说完在孙翔面前扬了扬手，意思是自己没指甲剥不了，得等方明华带一把水果刀来。

但他这动作落在孙翔眼中俨然成了另一种意思：原来冠军队对手的保护这么严格的吗，连橙子都不让剥！

孙翔肃然起敬，原本趴着的身体里仿佛凭空多出两百多块骨头，使他一下子坐直起来，很是端正，就差没像小学生般双手规矩地叠放在桌上。

“哦。”孙翔又想起自己以前还经常和唐昊、刘小别比赛单手开易拉罐、徒手掰苹果，一边心虚一边不好意思着，毫无自己现在也是冠军队成员的自觉，语无伦次地自告奋勇：“那我帮你剥吧。”

周泽楷却一把按住了孙翔的手，固执地说：“不剥，等刀来。”这回倒是真的担心孙翔剥的时候一个用力过猛折到手指了。

“不剥？真的不剥？”

“不剥。”周泽楷摇摇头。

“剥吧，我业务还挺熟练的。”

“不剥不剥。”还是摇头。

“队长，孙翔，你们在干什么呢？”

被终于到俱乐部的方明华从走廊上逮兔子般一手一个拎回来的吴启和杜明突然跳出在孙翔身后发问，中间的方明华硬生生地将快要冲至舌尖儿的一句“隔空打啵儿”压下，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不知道”的否认三连的表情，打过招呼，从包里翻出一把水果刀递给周泽楷，赶着吴启、杜明这俩闹心玩意儿走了，跟着一个吕泊远走在旁边。

周围一圈人呼啦啦地围上又迅速呼啦啦地散开，孙翔有点吓了一跳。周泽楷却好似习以为常，软着嗓子唤了一声孙翔，起身去训练室里的洗手台洗水果刀。

孙翔后知后觉地跟着他走，走到半道儿上方觉不对，扯住周泽楷皱着眉问他：“用刀不是更危险吗，割到手怎么办？要么还我来？”

周泽楷脚下没停，斜睨他一眼，那他刚才的话堵回去，“我业务熟练。”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别想抢刀，会伤手。”

孙翔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沉默地跟着他从训练室这头到那头，洗完刀又回来削橙子。孙翔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说的“业务熟练”是唬人的，可周泽楷不是，他均匀切了四刀后橙子依然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按着的手一松，橙子便如一直初生芍药般缓缓绽开。

周泽楷又一瓣一瓣地拿起捏在手中，皆是将刀刃贴在瓜瓤与内果皮交界处，手腕轻巧一翻便将两者完成分离，于是又一瓣一瓣地在桌上码好。拼成整只橙子的样子。

“哎…….其实我刚说的业务熟练是骗你来着。”孙翔单手托着下巴望着周泽楷，觉得他让水果刀在细瘦指间矫若游龙地翻飞着切一只橙子的模样，比起为了一刀削完苹果皮，生生将果肉削下来两层后的刘小别帅了起码八杆却邪的长度，心中升起点麻酥酥的痒来，那奇异的感觉上涌，话至唇边却成了一句：“你怎么练的啊？”

周泽楷好笑地看着他，想起他几分钟前骗自己的事，于是一本正经地扯谎道：“手操。”

什么！轮回的手操都是练怎么转刀子的吗！孙翔大惊，坐得更直了一些。

周泽楷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不点破，只是起身分了半只橙子放到孙翔桌上，轻笑着说，“这个也送给孙翔。”